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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那条河,那个女孩

  • 老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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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8/1/17 14:49:42
  • 来自:甘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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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那条河,那个女孩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娄炳成

  如同鬼使神差一般,那天中午,我一路小跑着进了校门。突然,我紧急刹车,定定地站住了。我看见,在班主任女老师的门口,有一个穿黄格子上衣的女孩,正在帮老师洗衣服。女孩不经意地抬起头来,看了我一眼——就这一眼,我也看清了她:红扑扑的脸蛋,黑亮的双眸,微微一笑露出了右嘴角一颗洁白的虎牙。我就那么楞着,目不转睛地看着她。恍惚间,我觉得仿佛在什么时间,在什么地点,见过她,那样熟悉,那样亲切,那样动人!但我却非常清楚地知道,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,这是头一回,绝对是头一回。
  我忽然觉得,天空从来没有这样湛蓝过,河水从来没有这样清澈过,太阳从来没有这样灿烂过,校园从来没有这样美丽过——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了,喜欢一个女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!若干年后,当我在《红楼梦》这部名著里,读到贾宝玉初见林黛玉的章节时,对贾宝玉说的“这个妹妹我见过的”,深以为然。
  什么叫一见钟情——这就是!
  我写了一张字条,细心地叠成燕子形,然后怀揣激动的心,用颤抖的手,把字条悄悄地塞到她的手里。她先是一楞,继而拆开来看,然后朝我会心地一笑——呀,又是那颗洁白的虎牙,多么令我心醉的永远与微笑同在的虎牙呀!
  不是情书。那时候,我还不会写情书。字条上只有一句话:晚上,咱俩做好人好事,刷黑板,好吗?
  那是个月儿明媚的晚上,我俩悄悄潜入学校,从窗户爬进教室,认真地刷了初一班(我的班)的黑板,又仔细地刷了五年级(她的班)的黑板。回家时,先要路过她的家,和她分手时我说:往后再做好人好事,我还给你写字条,好吗?她点头一笑,又是那颗虎牙——当然看不见,是我想到的。
  那是一个星期天,我和华、晓、忠同时约了她,到山上去采当地农民叫做“格珠”的山果子。五个人有说有笑,正玩儿得开心,突然暴雨倾盆而降。大家慌忙躲进树丛里避雨。我和她恰巧躲在了同一棵树下的浓荫里。地方很窄,我俩只有紧紧地靠在一起才能不被雨淋。这种零距离的接触,使我俩呼吸碰着呼吸,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的感觉。她的脸上涌出了羞涩的红晕,让我看了心跳不已。然而,这时候我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,没有一丝邪念。我俩就那样默默地、久久地靠着,谁也没说一句话。直到雨过天晴,那三个喊我们,我俩才突然分开,迅速地跑了出来。
  那次,也是唯一的一次,我和她单独相处。在她家,她的父母都去了县城,我俩围着火盆,烤着木炭火。说的话我都忘记了,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一直聊下去的话题。她就在火盆上熬茶,一盅又一盅,不停地让我喝。那时间,我还不会饮茶。但为了不拂她的好意,就有滋有味的喝起来。茶水虽苦,心里却觉得很甜。以至于,回到家里之后,不知是终于有了和她在一起的缘故,还是喝多了茶水的原因,使我非常兴奋,彻夜无眠。
  开始普及样板戏了,学校里排演《白毛女》。我扮演大春,她扮演喜儿。每次演出,老师、同学、观众都夸我演得特好,特认真,特投入,特精神。我真正地进入了角色——在我心里,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小男孩了,而是大春,是喜儿的未婚夫;而喜儿就是她,是我从心灵深处无比热爱的她!
  时令很快到了冬季,学校放寒假了,四年级、五年级、初中一年级(那时候还没有初二)三个班的文艺骨干商量,组织一支业余文艺宣传队,利用寒假排练文艺节目,在南河公社境内巡回演出。这完全是一种自发的行动,学校没有一个老师号召、组织和参与。这支自发成立的文艺宣传队,男女同学的年龄是10到15岁,它的高度的组织性完全依靠热情和自觉。当时没有录音设备,也没有乐队,只有鼓、锣和钗钵,加上一面红旗,但这已经很有声势,很象样子了。
  有时候是风雪茫茫,即便是郎朗晴天也是朔风呼呼,积雪皑皑,但我们每个同学的心里都非常火热。我们打着红旗,敲着锣鼓,兴高采烈地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巡回演出。当时的农村根本谈不上文化生活,我们的到来,给清冷的农村送来了无比的欢乐,使的农村里人气暴涨,让他们过了一个从来没有过过的热闹而又幸福的年节。
  演出的场地是生产队的打麦场,条件好的,挂一盏汽灯,非常明亮;条件差的,就挂几盏或十几盏马灯。全村家家闭户,男女老幼全来观看。农民对我们的热情,不仅表现在观看演出的认真整齐上,还表现在向生产队长争抢给我们派饭安排住宿上。演出一结束,争到接待权的农民便将我们或两个、或三个领到家中,用最好的饭菜、最热的炕头给予接待。
  这时候,我俩都在这个宣传队里,由于只有我和她两个会说普通话,我俩就担当了报幕,同时也是演出骨干。这个20世纪70年代的第一个冬季,一直让我魂绕梦牵,感到无比美好、无比幸福、无比难忘。对方的一举一动,都会强烈地牵动起我的心思,使我热血沸腾,心潮澎湃,激动不已。当我演出完毕下场后,她让我在火堆旁烤一下被冻僵的双手;当我们清晨相见,她对我一声简单的问候;即便是一个无意的眼神、一个随便的动作、一句平常的话语、一个莞尔的微笑,对我来说都充满了意义,都会使我陷入无边的遐想之中!
  然而,一年后,她却随着她父亲工作的调动而转到了县城中学。
  分手的那一天,我和华、晓、忠四人各送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给她,都写了同样的一句话:永远的留念。我们四人同她一道,吃着华带来的煮黄豆——裹着青皮的黄豆,吃完了,不知是谁起了头,唱起歌剧《张思德之歌》里的唱段:“犹如二月刮春风,满面欢笑热泪涌,别离延河边,何日再相逢?”我流泪了,她也流泪了……
  从此,我和我心仪的女孩天各一方。
  一度时间,我曾陷入到了极度的孤独之中,生活骤然间变得黯淡了许多。我将我的少年心思深深地珍藏在了心底,秘不宣人,成了只属于我个人的最美好也是最痛苦的回忆。那时间,我会在酷热的夏夜里,时常梦见飞雪飘飘,回到昔日在茫茫风雪中巡回演出的那个冬天。偶尔在夜半醒来,看见夜空中的星儿透过窗户诡秘地闪烁着,似乎为偷窥到了一个少年心里的秘密而暗自发笑。凝视着清冷的星光,不由得心里又会默默地思念起那个人来,幻想着她会突然来访,一如后来我读到的蒲松龄老夫子笔下那些来无踪去无影的鬼狐佳人——于是,就在冥思苦想中傻傻地期盼着,门环儿能够传来令我惊喜的那声轻叩。久久地听不到响动,思绪便像断了线的风筝,在冥冥暗夜里漫无着落地漂浮,不知不觉已是天光大亮。
  记忆中的南河,一直是波光粼粼的,即便在梦里,也是那般的清澈。每当春风剪出了第一枚柳叶,鸟儿们在南山上唱起了欢歌,鱼儿们就会兴奋地蹦出水面。对于我来说,南河的意义,不仅仅是一条四季常清的河流,她还与我心仪的女孩息息相关。一想起南河,就会想起她来——以至于,我始终难以分清楚,南河和那个女孩,到底有什么区别?
  贾宝玉说,女儿是水做的。南河和我心仪的那个女孩,浑为一体,难解难分,便是最好的诠释。忘不掉一条河,与忘不掉一个女孩,几乎纠缠了我的一生。梦里,总是踏破铁鞋,千百回地反复寻觅,即便是一无所获,一任无情的时光在我的头顶堆起皑皑积雪。有时候我会自问,众生芸芸,人海茫茫,为什么,偏偏我就放她不下?有一种病,叫作相思,尤其是单相思,竟然是那般的刻骨铭心,病入膏肓,即使华佗在世,也会束手无策,摇头叹息!
  那时间,我不敢向她告诉我的心思。只在放学的时候,无数次地目送她,小辫子一甩一甩的背影,直到使劲睁大了眼睛,再也看不见她,却还在原地痴痴地望着。那次,同学们涉过南河,去给校园的大灶捡柴火,她扔过一个石头来,砸得我的肩膀好痛。好长时间里,每当肩膀痛了,我的心里便会涌出一股暖流;我总是希望着,我的肩膀就这么一直地痛下去。痛,有时候甚至是一种幸福;而一生的痛,便是长久的幸福。
  那条河,那个女孩,是我心中永远的痛!
  星移斗转,岁月如歌。我在漫漫长夜里,沉沉梦境中,依旧寻找着那条河,苦苦地寻找着属于我的那条河。在我的生命历程里,注定了要与那条清凌凌的河水相依相伴,她的名字叫作南河。她在我的梦里,在我的心灵深处,日复一日,月复一月,年复一年,一直流淌着,永远流淌着,直到地老天荒!
  哦,那条河,那个女孩……
不问收获,但问耕耘。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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