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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【陇南小说】黄 莺:崖 畔 青 松

  • 策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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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5/5/23 23:45:3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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炸雷一声,地动山摇,狂风卷着暴雨,没命的倒了下来。茫茫的群山,云烟弥漫,分不出天地,辨不出东西;风仗雨势,雨助风威,一霎时压得人透不过气来。盘曲的山路立刻变成了小河。浓密的松林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吼声,活象千军万马杀来;连珠炮般的焦雷就像在头顶爆炸,撕裂人心。

糟糕,由于出门时匆忙,雨伞和草帽都忘了带,雨水没头没脑地泼来,顺脖子一直流到脚跟。这地方,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,一条山沟十几里长,要避雨也没处避,况且,我刚由别的工区调来,人生地不熟,走这路还是第一回,但有什么办法呢?山洪一发,立刻就会被卷走的。于是,我只得挽起裤腿,双手把头一抱,躬起腰,闭着口,没命地跑起来。

“同志。”我正跑着,忽然从脑后传来响亮的喊声。我猛回头一看,只见云烟迷茫中闪出一个戴草帽的老汉,从“之”字形的山路上飞也似地赶来,他那白如银丝的胡子,足有半尺多长,上身披件老羊皮袄,脚上穿了双马兰编的草鞋,手提根枣木鞭杆,活象传说中的山神爷一般。

“同志,是到水库工地去的吗?”老汉伸出巨手,一把抓住我的肩膀。

“是啊,老大爷。”我抹了抹糊在眼上的雨水,好奇地望着他。

“那好啊!来,草帽给你。”他不由分说就把草帽往我头上一戴,把老羊皮袄往他头上一蒙,推我一把,拔步就跑将起来。

我紧紧跟着他,就像从前跟着我们的老班长打冲锋一样。在暴雨中飞奔,浑身是劲,什么都忘了。

“避一避,来!”正跑之间,老汉猛然回过头来,抓住我的胳膊,一扭身向条岔路上跑去。我正想张口问他,冷不防几声巨雷震山撼谷而过,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。抬头一看,只见一座万丈石崖,形如屋檐,出现在我们面前。

老人把我拉到了石崖下。呵!多好的地方,是一个天然石洞,真是风雨不透。我们钻进洞,拧干了衣裳,面对面座了下来。老人拉开了蒙在头上的皮袄,掏出了旱烟袋,笑呵呵地说:

“抽吧,同志。”

我把手往衣袋里一掏,糟糕!掏出了一把纸烟糊糊。

“还是我这个优越性大呵!”老人笑得更加爽朗了。他一边抽烟,一边问起了我的姓名。

“你从部队上下来的吧?”老汉看我穿着一身旧军服,所以这么问。

“是啊!老人家。说起来可也真凑巧,以前我在这儿打过仗,现在又在这儿搞共产主义建设了,哈哈。”

“你在这儿打过仗?”他睁大眼睛瞅着我,那神气真使我莫名其妙。

“是啊!老人家。”

“那好。我想跟你打听个人,也是在这儿打过仗的,也姓王,恐怕你也不知道,我打听好些年了都没有半点信息。”

他蹙着双眉,声音很低,和几分钟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。看他那神色,倒好像不是为了打听信息,而是为了提起生活里什么值得纪念的事,好使自己重新浸沉在往事的回忆里,免得在深山高崖之下感到空寂、无聊。

“他叫什么名字,老人家?”

“唉!名字,这倒记不清了。”

天哪!全中国姓王的人不知有多少,就说部队里,姓王的也很多,谁知老人家打听的是那个姓王的呢?

洞外,雨下得正猛,短时间内大概是没法脱身了。老汉呢,依靠着崖壁,呆呆地望着洞外的雨帘和雾纱,陷入了深沉的回忆……

雨,还在不停地下着。我不愿打断老人家的回忆,但是,看到他失望的样子,使我也着急起来,心想:也许我能替他帮个忙,给他带来一线希望呢。雨反正还下着,索性向老人家问个究竟,于是,我把他从那难忘的年代里,暂时拉回来一下。

“老大爷。”我轻轻地叫了一声。

“呃”他应了一声,慢慢回过头来,一看我,然后又露出了笑容,说“提起旧事,把你给忘了,嘿嘿,抽烟吗?”

“不了,老大爷。你再谈谈那姓王的同志吧,以后有机会我尽量去打听打听看,说不定会把他给找到呢。”我微笑着说。

“那好呵,雨还在下着,我索性都对你谈了,麻烦你有机会就打听一下。”

老汉又燃起了烟锅,吸了几口,这才慢慢地讲起来。

“二十五年前的秋天,红军打咱们这儿经过……”

老汉兴致勃勃,一往情深地讲起来。随着老人那深沉的声音的起伏,我记忆的海洋也按着同样的节奏起伏着,翻腾着。……

 

 

一九三六年的秋天,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长征路过岷县。

九月的夜,天上没有一丝云彩,一弯银月给红军掌着前进的明灯。我带着部队攻克渭源城的捷报,向二郎山跑去。围困在岷县城里的土匪头子鲁大昌,作着垂死的挣扎,等待着外援。二郎山的争夺战还在激烈地进行着。一阵阵猛烈的枪声,不时划过月夜的晴空,呼啸而过。山沟里驴驮马载运粮运草的老乡们拉成了线。

我没命的跑着,恨不得背上生出一对翅膀,把胜利的喜信带给激战中的同志。

“嗖——”当我正弯腰穿过一层灌木林的时候,一颗流弹飞来,将我打伤。我忍着伤痛,继续向前跑,因为失血过多,跑着跑着,就觉得头重脚轻,眼前一片黑,晕了过去……

等我醒过来时,发现我已躺在老乡的热炕上,身上盖着老羊皮袄,身旁坐着一位老大爷和老大娘。昏黄的油灯照着他俩慈祥的面孔。他们看见我苏醒了,乐得眉开眼笑。我要起来,老大爷按住胳膊不让我动。老大娘端来一碗燕麦汤,一口一口地给我喂了起来。望着她花白的头发,皱得象核桃一样的脸和红肿的眼睛,不由人想起了活活被白匪烧死的我的母亲……

几口热汤下肚,心里完全明白。急忙伸手往胸前的口袋一摸,捷报已被血染红了。任务,这比生命还重要呵!如果不及时地把捷报送到二郎山,革命该会受多大的损失啊!爬雪山,过草地,吃草根,啃树皮,我从来没掉过一星泪花,可现在自己管不住自己了,鼻子一酸,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滚了下来。

“老大爷,谢谢你,我还有紧急任务……”我偷偷地把眼泪一抹,一咬牙从炕上坐了起来。只觉得痛徹心肝,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了下来。

“什么任务?”老大爷双手扶住我。

“把红军攻克渭源的捷报送到二郎山去。”

“就是这个吗?”他一把从我手中抢过捷报,“我去完成。”他那么兴奋,只是因为扶着我才没跳起来。

“你?”

“我。不相信吗?别看我杨二这把老骨头,运粮运草,送信带路的事儿还都干过。放心,养伤吧!小同志。你为了革命流了血,难道我还不能为革命流点汗?”他眼睛挣得圆彪彪的,像生了很大的气,粗喉咙大嗓子,震得人耳根子都发麻。他一边说着,一边将我按倒,随手盖好老羊皮袄,然后提着鞭杆,头也不回地跨出门走了。

我说什么好呢?望着他高大的背影,话到喉咙噎得人浑身发烧,嘴唇作抖,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老大娘一边擦着我额上的汗,一边对我说:

“他呀!就是这个牛脾气,五十岁的人了,性子还跟小孩子一样。半辈子好心肠,可吃了半辈子的亏,弄的在前山里呆不住,搬到这个山里来了。两个半老不死的人住在这深山野洼里,真孤单啊!”

“大娘,家里还有什么人呀?”

“还有……”她说着哽住了,脸色一下变得惨白。

从她的眼神看来,这期间一定有着惨痛的回忆。我很难过,悔不该触动了她的伤疤。……

岷县攻下了。红军打开了北上的道路,北上抗日去了。我不能随军出发,留在杨二爷家养伤。

人们多么盼望红军能永远留在这儿啊!他们知道,红军一走,苦日子跟着就来了。红军出发的那天,方圆各庄的农民一天没有动锅,男女老少都去送别自己的亲人。直到红军上了北山梁,连影子都望不见了,人们才低着头默默地走了回来。但是,“红军一定会回来”的胜利信念,却深深地刻在每个痛苦农民的心上。

红军一走,白色恐怖就来了。敌人进行着血腥的“清乡”,到处是严刑拷打,活埋,枪杀……尤其是支援和接近过红军的积极分子,有多少头落了地……

我躺在他家的后窑里,思念着党,思念着北上了的同志们,急得头上生了一层疮,真恨不得变成土行孙呀!每天半夜,杨二娘给我送饭时带来的都是更加使人心焦的消息:冯家村苏维埃主席冯哥被国民党匪徒捉去活活勒死了。他至死对国民党痛骂不绝,嘴都被敌人撕破了。儿子当了红军的李老汉,房子被团丁烧光了……。听着这些消息,心比油煎还难受。为了不连累群众,为了很快赶上部队,我决定马上离开这儿。躺在麦草上,借着天窗里透进来的微光,我把一件破汗衫撕成布条,打了两双草鞋。

有天半夜,外面下着很大的雨,杨二爷回来了。黑暗中他轻轻地叫了声“小王!”摸进了窑洞,堵好了洞口,点着了松明。

我吃了一惊。“洞中方七日,世上几千年”。屈指算来,红军北上才七天,洞外的世界竟变得比洞里还黑暗了啊!声音嘶哑了,深陷的眼睛布满了血丝,黑瘦黑瘦的脸上,手上,浑身上下的鞭痕,青一条,紫一条,像无数的蚯蚓一样突起着。这是敌人打的吗?啊!

是的,这是敌人打的。敌人的魔掌是不会放过一个善良的人的。

那天夜里,杨二爷带了捷报就往二郎山我军那边跑。不幸半途被敌人发现了,眼看脱身是没办法了,他想,我老汉死了没关系,红军的捷报可决不能让匪徒们抢去了。想到这里,他连忙向密林里跑,很快找到一个隐蔽地方把捷报藏起来,这样,敌人虽然没从他身上搜出什么东西来,还是把他抓起来了,打他,拷他,皮鞭子蘸水,打了个皮开肉绽,他牙齿咬破了下嘴唇,额上的冷汗黄豆般地滚了下来。一连晕倒了三次,都被凉水喷醒。自始至终,牙缝里没透出半个字来。他象一尊怒目金刚,望着敌人。

“等红军回来了,再跟你们这些疯狗算账。”

心里这样想着,瞪着比铜环还大的眼睛喷射出仇恨的烈火,没有半星泪花。

我一把拉住他的手,抚摩着他胳膊上的伤痕,想好好地安慰他几句,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。他却望着我微微一笑,对面坐了下来。

“别难过,小王。我不是说过吗?革命嘛,不流血还行?一个大丈夫连这么点子折磨都受不了,那还算什么大丈夫呢。”

是的,革命是要流血的,从南方到北方,无数同志的鲜血几乎染红了祖国的每一寸土地。但是为了取得革命的胜利,这确实算不了什么。对一个革命者来说,只要是为了革命,那怕是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愿的呵!

“二爷,我要北上去找部队……”我等杨二爷的心稍微平静之后说:“你看我的伤已好了。”

他摇了一下头,眼看看窑顶,半响没吭声,脸色铁青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嘴角的胡子都在颤动。……

 “好吧,”他沉默了半天之后斩钉截铁地说,“情况是紧急,咱红军一走,多少人头落了地,可你也放心,有我杨二在,白狗子再毒也咬不了你。安心等几天,瞅机会我送你走。”

我一下子乐疯啦!我还想向他打听些情况,他却拍拍我的肩膀,吹熄了松明,一声不响地钻出了窑洞。

黑暗,多么沉重的黑暗呵!可是一想到几天之后就能见到自己的同志,心里突然明亮了起来。

“小王,”睡意朦胧中听见有人低声呼唤,睁开眼睛,原来是杨二娘。她双手端着碗浆水面条,满脸泪痕,在我面前站着。我吃了一惊,细看她的神情,确实显得异样。红肿的眼睛周围一圈乌黑,两条眉毛紧锁着满心的痛苦。

“二娘,”我接过碗,让她坐下。她木然地挪动了一下脚步,靠着墙坐了下来。

“小王,你要走了吗?”

“唔……。”

“好,”她失神地望了望我,把碗送到我手里。“吃吧,这饭你再吃不了几顿了,你要走了。”

“二娘,你有什么心事啊?”

“没有呀,”她苦笑了一笑,慢慢从痛苦的麻木状态中苏醒了过来。“你吃吧。”

“有事就对我讲吧,二娘,别一个人装在肚子里。讲出来,我给你想办法。”

“好,你吃吧,你不吃,我不讲。”

我只得吃了一口。

“我把对你二爷都没有说过的话给你说了。可这件事还没有说过。我真胡涂,竟想把你永远留在这儿,不让你走啊!”

“……我有个儿子,和你是同岁的,要在世上,也跟你一般大了。可是,小时候给地主放羊叫狼吃——吃了……你——你就是我的儿子呀,小王,我舍不得你走,还跟你二爷吵了一场。我真胡涂啊!”

“不!你不胡涂,我就是你的亲儿子,我就是为了你才北上去找部队的。别难过,革命胜利了再团圆吧。”我听了她的话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人民的子弟兵,我更加体会到了他的真正意义。从南方到北方,到处是家,到处有母亲呵!

秋雨连绵,一下就是三天。听着沥沥的雨声,心里烦躁得要命。躺在麦草上,盖着杨二爷的老羊皮袄,翻来覆去不能安稳。伤口又疼又痒,似睡非睡,恍惚只看见同志们在急行军,一张张熟悉的脸从眼前闪过。

傍黑时,杨二爷来了。他浑身是泥,神采奕奕地对我说,路好了,今晚就可以走。我差点高兴得跳了起来,一头扑在他的怀里,让他的胡子在我脸上乱扎。

杨二娘把煮熟的鸡蛋一边往我口袋里塞,一边说:

“舍不得你走,不能不让你走。找到红军别忘了我们……”

说着说着泪珠子不断线地滚了下来。我给她揩了把泪,正想开口安慰她几句,杨二爷把我一拉:

“得啦!伤心事那么多,当心把鼻子冲塌了。哭瞎了眼睛将来见不到红军。”

雨,哗啦哗啦的泼着。夜黑得辨不出东西南北,我的心扑腾扑腾地直跳。杨二爷一手提着鞭杆,一手拉着我,一声不响地顺着山沟摸了出来。脚下的山水冲得石子乱滚,打的脚发疼。“清乡团”的匪徒们正在睡着大觉。就这样,我们神不知,鬼不觉地爬上了北山梁。

“小王,去吧。捷报和冯哥的血衣,我都放在铁盒子里埋了。我不死,我要等你们回来。”说着,紧紧地抱住了我。

“二爷,我没法报答你的恩情,等着红军回来了,咱一同和地主狗日的算账……你别怪我二娘吧,我就是你们的亲儿子……”

杨二爷没有吭声,只是昂起头,两眼空空地望着北方的天空,让雨水尽情的淋着。

就这样,我们分别了。

 

 

廿多年过去了。多么不平凡的岁月呵!我想,杨二爷可能已不在世上了。谁知他还活着,活得这样精力旺盛呢!

“杨二爷,你是杨二爷呀!”听他讲到当年分手的情景,我实在忍不住了,跳起来抱住了他。“你七十五岁了吧?二爷……

“是啊!小王,这该不是做梦吧?”

四根胳膊紧紧地拥抱着,好久好久。我望着他泪光晶莹的眼睛和激动得涨红的面孔,禁不住泪水像山洪般涌了出来。

廿多年的岁月,在杨二爷额上留下的记号一条一条,比刀刻的还分明。可是我倒觉得他更年轻了,声音也还是那般洪亮,张开口,话像山泉流水,叮叮当当没个完。

杨二爷拉着我问这问那的,我也简要地把我以后的情况告诉了他,他也把老夫妻俩的情况告诉我。

……咳,小王,你一走,咱在那地方住不成了,和你大娘搬到后山。熬呀熬呀,难过的时候就掏出洋铁盒看看捷报,那上面染着你的血,一看心里就亮清了。

“一九四九年,有人到后山来说,国民党垮了,共产党打到岷县了。我和你二娘喜欢得一夜没睡着,连夜烙了一些饼,掏出了发锈的洋铁盒,往怀里一揣,不等天明就翻山越岭来找你们。走呀走呀,快到县城时,路上人越来越挤。猛抬头,只见一杆红旗在半空中迎风飘,一见红旗,乐疯啦!不管三七二十一,拨开人往前乱闯。手里扬着捷报和冯哥的血衣,口里喊着‘小王!’泪花竟糊住了眼睛。也没看清砸咱们的队伍究竟有多少人,只觉得一个个年轻英俊,都象你,但又都不是你。我站在路边,一边数,一边找,眼都看麻了。左找也不见你,右找也不见你。急了,一把拉住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同志,问他看见你来没有。人家问我你多大年纪,我说:‘跟你差不多’,人家摇摇头说不知道,一个年纪大点的走过来说:‘老人家,过了十多年啦,怎么还在少年中找十多年前的少年呢?’这话把我惹笑了。心想,不见你也罢,反正都是自己人,就把捷报和血衣都交给了他。后来才知道他也姓王,还是个连长呢!”

杨二爷的话把我也惹笑了。老实说,二十多年来,南征北战,一遇见老年人总要引起我对杨二爷杨二娘的思念。在我的料想中,他们都该是风烛残年的老人。谁知在二爷的心目中,我还一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哩!

“解放了,苦水吐净了,血债算清了,穷根挖断了。小王,那时候你给我说的好日子,全都应验了呀!一个人能过几天这样的日子,那真没什么可说的了。可就只有一点我看不惯,大大小小的干部都说我老了,不叫我干活。还有些人对我说:‘杨二爷,你对革命有功,找政府去吧!’你说,这像话吗?有功?我对革命有什么功呵!简直是挖苦人哩。”

“小王,我外孙女儿是个明白人。她说有个红军的方团长现在还在家务农呢,劝我可不能听别人闲话。我也常这么想,论功劳,毛主席的功劳最大,把海水变成墨也写不完。可毛主席为了咱全国老百姓还不是没明没黑的工作着吗?全中国谁有他忙?六亿人的个大家当但在肩上不说,还要下来和咱工人农民拉家常了解情况哩,再说我活了七十多岁,身子骨还结实,还不是沾了劳动的光?所以引洮工程一开工,我就瞒着社长给跑来了,虽然干的都是些不疼不痒的零碎活,可总比闲在家里舒坦呵!”

讲到这里,他眨眨眼睛,摸着胡子笑道:

“喂,这点,我只能告诉你,一定要保守秘密呵!”

说完,我俩一齐笑了起来。

暴风雨早已停息了。碧空如洗,苍松滴翠,石上清泉,朗朗有声,东方天边,横跨着一条绚丽的七彩长虹。我们钻出石洞,寻着原路,往水库工地走去,我央求杨二爷明天带我去看二娘。他难为住了。他怕一去被社长留住不让回工地了呢。我劝说了半天,他才答应了。

夕阳照着快要完工的水库。山谷里的红旗如花似火,清脆的号子声和石夯落地的震耳声组成了一支雄伟的交响曲。我跟着杨二爷,踏着雨后的湿泥向工地走去。望着他魁梧的身躯,不禁使我联想到刚才在暴风雨中笔直挺立,枝繁叶茂,参天拔地的崖畔青松。



 

作者简介

  



黄  英,1937年生,甘肃西和县人,西北师大毕业。中共党员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诗歌学会会员。曾任天水师专教师,天水市文联副主席,西和县政协副主席;现系正县级退休干部。

在天水读高中时起发表文学作品,已有多种体裁约三百万字作品发表出版。主要有:长篇小说《梦醒敦煌》、长篇传记文学《邓宝珊将军传奇》、童话故事集《九眼泉》、历史故事集《绿色的传奇》、诗集《龙之歌》、散文集《心海帆影》等。作品五次获全国性奖励,九次获省级奖。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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